颜攸愣怔着看了他一眼，很快又错开，声音低得与在燕楼面前时那副自在的样子完全不同，低垂着震颤的眼睫，仿佛地砖上的花纹今天格外吸引视线。
“没有话要跟我说吗？”他弯着眉眼：“那还是不见比较好，起码我还能留点想象。”
……颜攸闭上了眼睛，任他评判。
她害怕他。
她憎恨燕望舒的同时，恐惧他。
他的步伐是没有声息的。
只有皮鞋摩挲地毯时，类似于蛇类爬行，黏腻而骨感的脊椎动物绕着他的小腿向上。
她能感知到，鳞片与皮肤交叠时，温度是暧昧的。
即使是从母体中剖开之时，也没有这样的骨与肉相贴来得亲密。
颜攸看着他靠近，不再后退、躲藏，近乎五年没有见过面，恐惧淤烂成了刮骨的刀。
但当那双暗绿的眼睛迫近他，超出了安全的社交距离时，她又能感觉到，堪称温情的呼吸落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眼眶上弥漫出浸润过的粉色，颜攸想躲开，她必须躲着那双眼睛，却又被捏着下颌转回来。
这是个缠绵到了极致的吻，轻柔地辗转在她破开的嘴角上，可眼眶里滚落的不是久别重逢。
◇ 第三十五章
——创造者不愿再看见自己，于是他创造了世界。
那会是什么？
“——颜攸，你在害怕？”
她终于能将眼睫掀开，水珠从睫毛根部上坠下，张开嘴唇，呜咽了一句什么。
“……不许靠近我。”
燕望舒不再笑了。
他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时，这副凌厉五官中蕴含的攻击性进一步加强。
似乎有什么在他心里燃起过，然而随着颜攸沉默又抗拒地推动，那些无名的情绪又很快熄灭了。
“好啊，我不靠近你。”
“只是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颜攸从那张脸上读不到任何情感，于是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显得惊慌。
燕望舒咧开嘴角，慢慢直起腰，压迫骤然褪尽，他却并没有感受到一丝轻松。
那片阴影依然垂落在他的身上，覆盖而下，形成一个毫不温暖的拥抱。
男人掀着唇角，用指腹轻轻触碰她的脸颊：“想吃什么，我给你拿。”
颜攸缓慢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眼瞳颤动着，映出了暗绿的残影。
笑容虚浮在脸上，她看似轻松地摇着头。
“我男朋友会给我拿的。”
燕楼像是掐准了时间拉开房门走出来，他换了件薄柿色的缎面衬衫，袖口系着平安扣，像个清俊的小学究。
仿佛没看到那对红润了不少的嘴唇般，燕楼毫不偏移地看进她的眼睛里，微微歪头。
“走吧，主办人说下楼。”
颜攸愣了愣，点头，亦步亦趋跟上。
燕楼垂眸打量着她的神色。
她眨了下眼：“……怎么了？”
“没什么，走了。”
一只细腻匀停手伸到他面前，指骨窄长，蜜浸的珠子从腕上坠出了弧线。
颜攸愣了愣，乖乖牵住他藏在袖口中的指尖，摸到一点凉。
背后似乎还残留着一道幽暗的视线，他蜷着手指，没有松开。
他小声询问身侧的影子：“怎么不穿外套？”
“暖气开太大了，热。”
“餐厅是露天的——”
“已经关上了，一会给你拿点暖身的。”
颜攸刚刚偏开视线，被那只手反握住拽近。
身后忽而一声笑音泄出。
轻缓的脚步声寸寸靠拢，一道漆黑的影子拢住他，又飞快地从她身侧迁移走了。
颜攸低着头，只看到绣着团团绯鲤的裤腿坠落在地，一道低音经她颈项传渡。
“哥，恭喜。”
被点名的人攥着手心里那几只蜷起的指尖，嘴角礼貌性地勾起。
“之前的事还是要多谢你。”
……他们在说什么。
颜攸没声响，始终盯着地面，忽视擦肩而过时的那一抹飘忽香气所勾出的搔动。
燕望舒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更快几步下了楼——颜攸这才发现，他走路的姿势看起来有点虚弱。
燕楼也牵着她：“走吧。”
楼下的人几乎已经全部到齐了，他们算是最晚的那一批。
凌烨一脸暧昧地坏笑，看着颜攸挤挤眼睛：“舍得下来了？”
“……”颜攸偏开头，刻意地无视了，没有发现通红的耳尖暴露了出来。
她的眼睛却正对上棠树下的影子。
空气中只剩下蜡油熔化时的劈啪作响，显得清寂。可那道影子却让她不安极了。
颜攸不知为何，心脏抽搐的那一刹像是停止了氧气的运送，血液在运输管中汹涌起来，她的视神经发热，感知系统却麻木般地失灵。
◇ 第三十六章
——既然你和我叹气，用的是相互的呼吸，谁叹的最多就最残忍，加速对方的死。
破开缝隙的记忆汹涌而出。
仿佛持匕之人于刀尖上行走，分不清侵害自己的是外界还是自身。
豺狼如见到香饵的鱼群，聚在她身边涌动。
可拂在后背的手一瞬收紧，拽得她摔进燕楼怀中，隔着半片从领口垂下的缎带对视上去。
燕楼暖融融的视线扫过她湿润的睫毛，指节刮擦过颈项的痕迹，不声不响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去给你拿松塔。”
颜攸就被这微笑定格在了原地。
可是兔头假医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亲昵地按着她肩膀耳语几句有的没的，说周围有些什么滑雪场之类，等他空下来要带姐姐去看看。
他今天一身柔软的暖棕，配着蜂蜜气息的香氛，看起来像个摆在床头的小熊玩偶，说话都显得憨态可掬似的可爱灵动。
颜攸没来得及推拒，身侧就坐下另一道影子，袖口红彤彤的浆果刺绣漫上桌面，随手地翻阅起临时定做的菜单。
于是原本抗拒的动作僵在那里，手将将要垂落的时候被兔头医生有意无意地蹭过。
“陈少，你坐这边啊，诶，你点的这个是什么？”
他声音热情不减，在燕楼原来的位置落座，将她这里挤得满满当当，一丝空隙也留不出来了。
颜攸眼睁睁看着燕楼失落地站在人群外，手里还端着一盘傻气的蜂蜜松塔。
可兔头医生凑着头越过她和其他人说话，宽松的羊绒卫衣软乎乎地压着她前胸，烘出一股毛茸茸的热气。
蜂蜜香气萦绕着她，屏着呼吸也摆脱不了，随着棕色脑袋在眼下摇摇晃晃而愈演愈烈。
颜攸咬着牙，忍了又忍才没立刻起身将他掀开，垂头丧气地喝了口薄荷水，又忘记了嘴里才留下的伤口，一口下去辣得眼睛红了一圈。
她没有吭声，飞快调整好了呼吸，听兔头人轻快的声线搔动她的耳膜：“羊乳酪、鳕鱼排、椰蓉小方……陈风宵，你点的怎么都是攸攸姐喜欢吃的？”
菜单“啪”地一声合上，颜攸听着那道有点熟悉的声线轻飘飘地扫过耳尖：“随便选的，尝尝味道。”
颜攸敛着眉眼，没有说话。哪怕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她也撑住了没有落荒而逃。
没事的。
将目光投向对坐的燕楼，只能看到他和人对话的侧脸，没有表情，连眼都没抬几次，依旧漂亮得缱绻，像丛铺在昏黄卷纸上的水墨兰花一样舒展着。
颜攸收回目光，找回了不多的几分安心。
侧目时不经意和另一侧始终注视着这边的燕望舒碰撞在一起，对视了一眼后，喉咙瞬间干涸。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滚动眼珠，漫无目的地看向盘中用餐巾叠成的白色玫瑰，神思无属起来。
早知道刚刚就跟着燕楼一起走，省得在这里惹眼。
她整顿饭都吃得漫不经心，兔头人叽叽喳喳的，一个劲往她盘子里堆吃食。
颜攸一口没动。
她将那朵精心布置的玫瑰拆开，按自己的心意折叠，卷成了一捆圆头圆脑的白兔，一会又拆成了耳朵有些尖的大头熊。
直到被人点名，她慢半拍地点头，发现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停在这里。
凌烨挑着眉，目光在她和燕楼之间流转了一圈：“吃完没？玩真心话大冒险，赏个脸过来凑个人头。”
◇ 第三十七章
——“那些看门狗会怎样迎接我呢？”他想。“这是个牵涉全局的问题。”
颜攸立刻同意了，只求能快点将自己从这潭不知道谁也认不出来的泥沼中解脱出来。
凌烨最近把她那头短发染成了特立独行的银色，像是游戏中的机械姬一样炫得不行，看得颜攸心生羡慕。
结果机械姬第一张牌就发在了她手上。
凌烨以往成熟稳重的形象一扫而空：“既然是给你办的宴会，那让你开头利索应当，来跟大家分享一下，最近都发生什么好事了，笑得这么满面春光？”
颜攸的脸瞬间红了。
支支吾吾了半天，她绞着衣袖说：“就、谈了个男朋友，没别的。”
人群立刻溢散出了哄笑声。
燕楼坐在她旁边，微笑。
凌烨不依不饶：“不对，还有还有，继续说！”
“还有就是，”颜攸抬头回想了一下，“记
我的心总是休憩在爱人怀里小说(我的心总是休憩在爱人怀里)终章+番外（颜攸陈风宵）一口气阅读